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翠玉正听得发呆,见金锁忽然要走,说:“俺,不困,俺还有事呢……”
金锁说:“是孩子的事吧?我已经托人去打听了……甭着急,我一定设法帮你打听到孩子的真实消息。”
“不,这事,俺放心你……俺是说,”
翠玉说着转身走到炕边,掀开被角,拿出新鞋,低低说:“这鞋,不知你穿着咋样?”
说着抬眼看着金锁,“你若喜欢这鞋,坐下穿上,试试合适不……”
金锁先是一愣,伸手从翠玉手里接过新鞋,拿到灯下细看,“玉姐,你做的?我一看就合适……”
说着坐下,正想一试,却看见脚上鞋袜沾满泥巴,随即站起说:“玉姐,我带回去,把脚洗干净再穿上试试……这么好的鞋,弄脏了多可惜。”
金锁正欲出门,却听身后翠玉喊声“锁哥,慢走。”
金锁回头,翠玉将一双绣花鞋垫塞在他手上。
金锁看看,动情地颤声说:“还有鞋垫……玉姐,除了小时候的老娘,我,还没穿过女人做的鞋呢!”
翠玉从此添了心思。
每逢夜静更深,便坐在灯下专心听着屋门的动静。
院门总要上闩的,而且必须闩好、顶紧,那只为阻挡坏人、外人的,对锁哥却无所谓。
但屋门既要关得严稳,又须及时打开,时令已是中秋,风寒露冷,她不能让锁哥在屋外多等片时。
自从把鞋子交给锁哥,连续十余天了,她夜半不寐,无所事事的坐在灯下,心里在盼望那一声屋门被敲击的钝响和锁哥粗矿的低音,渴望看到他穿上新鞋走进屋时一脸笑容。
她惊讶地发现,初来时的恐惧绝望似已消失,尽快离开这匪穴狼窝的急切心情渐渐改变。
现在,她希望见到锁哥,却又不愿意他过早地带来女儿的消息。
那时候,她就应该离开这座小院,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了,这是锁哥对她的郑重承诺,她现在已毫不怀疑这青年汉子做人的真诚和义气,只要她愿意,他绝不会食言的……可是,自己又能到哪里去?天下虽大,哪里是自己的家呢?在这静寂的小院子里,她时常听到外面的喧哗,哄闹,争吵甚至打斗,时常听到枪声炮声,然而这院里却总是异常宁静。
除了石榴和红杏两个女人,没有任何人来过这里。
这使她感到,这里是世上最安全的所在。
这种隐约的感觉和一个朦胧的希望,使她在悄然改变原来的意愿。
这个晚上,又是夜半时分,锁哥来了。
打开屋门,头戴竹笠、身穿土布衣裤的锁哥站在翠玉面前,似乎抱歉地一笑。
“我又来晚了,让你害怕……”
“不,锁哥,俺不害怕……一听到敲门,就知道是你。”
翠玉立在金锁跟前,不再羞涩地退后,她抬手解去金锁脖颈上竹笠的系绳……金锁也不再拦阻,由她去解,然后摘下挂在墙上,便径自走到桌前,在椅子上坐下来,他的脸上露出些许疲惫。
“又是刚刚回来?看样子累了,还没吃饭吧?”
翠玉给金锁倒上热水,送到跟前,说:“先喝碗热水,我再给你打水洗脸、洗脚……然后俺去做饭,煮面给你吃,怎样?”
“黑更半夜,你去哪儿做饭,我褡裢里有干粮,将就着算啦!”
“俺知道你总是半夜回来,做饭的小炉子和小锅啥的,都准备了……”
“从哪儿弄的?”
“以你的名义,让石榴弄来的。
我说这是锁哥的安排,省了她跑前跑后的忙活,她喜得了不得,直夸副司令体贴下人呢……”
“那好,既如此,我还真的饿了,让我自己打水洗脸洗脚,麻烦玉姐去给我煮面吃吧。
多煮点,你也饿了吧,陪我一块吃!”
翠玉脸色微红,看着金锁一笑,转身去了厢屋。
很快,翠玉端着两碗面条进屋,金锁却刚刚洗罢脸,正把双脚放进水盆,“玉姐好快当,”
探身看看碗里,雪白晶莹的一颗荷包蛋,“还有鸡蛋?白亮亮的,一看就爱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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