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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轻轻松松地说。
我一阵烦躁,本来想说:“乱讲什么呀?”
可我却是没有表情地喝干了那杯水,说:“对。”
这个字一说出来,我的心反倒是静下来了。
也许是她安宁的语气、眼睛和表情让我觉得,说什么都是可以的。
果然,她只是问:“为什么呀?”
于是我很痛快地说: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我永远都不会不要可乐。”
她深深地看着我。
“你比我强。”
我笑笑,把空玻璃杯放下,出了门。
夜晚工厂区的街道看上去比白天要长,也许是因为黑暗,也许是因为黑暗尽头路灯那一点点不动声色的光芒。
寥寥三四个人在那路灯下面打牌或者下象棋,我坐在车里,听不见他们兴趣盎然的对骂声。
我十六七岁的时候,每次结束了和男孩子们的约会,都会拎着我沉重的书包面无表情地经过他们。
我当然知道他们会抬起脸冲我吹口哨的,年长一些的会笑着问我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。
我打开了大车灯,它把延伸在我眼前的路面映照得光怪陆离,就像天文望远镜里面看见的月球表面。
这一小段被照亮的路有了生命,自己慢慢地像灵魂一样往前漂移。
快要汇合到彼岸那抹路灯了。
这让我心生凄凉,然后无处话凄凉,再然后,就好了,因为整个人安然地变成了凄凉的一部分。
我妈坐在那张旧沙发里,沙发套的颜色原本是鲜艳的,现在蒙了一层污浊,看上去反倒是顺眼了些,至少我妈坐在上头不再像是坐着一个刑具。
除了日光灯,她还开了盏落地灯,在色泽复杂的光晕下面,仔细地读着一本厚厚的、黑色封皮的书。
我还以为她在查字典,又觉得不像,仔细看看才发现那烫金的字,《圣经》。
我轻轻地笑,满不在乎地坐在沙发里,“真没看出来,你还有这种嗜好。”
她淡淡地抬起头,“我是在你舅舅家住的那段时间,跟着你舅妈,开始去查经班。
我觉得吧,我真的变了很多。
其实你也该去,《圣经》里面什么都有,主什么都知道,什么事情到了主那里都不是问题。”
我冷笑道:“我就免了吧,你也别再麻烦人家上帝了,你死了以后一定是要去地狱的,你再怎么修行也没用。”
她不为所动,不紧不慢地翻到一页,“你看,《旧约》里面的《箴言》,有很多做人的道理,说得特别好。”
她纹路深刻的手指重重地放在几行字上,她念道:“我所测不透的奇妙有三样,连我所不知道的共有四样:就是鹰在空中飞的道,蛇在磐石上爬的道,船在海中行的道,男与女交合的道。
淫妇的道也是这样,她吃了,把嘴一擦就说:‘我没有行恶。
’”
她看着我,笑笑,“看到没?人家说得对不对?你就是这样的淫妇。”
我笑了出来,“好吧,反正我就准备死掉以后去那些最坏最受罪的地方,只要能看着你和郑岩比我先去,我就满意了。”
她充耳不闻,突然像孩子那般兴奋了起来,“这是我们上周刚刚学的一段,我得练练。
明天要一起唱的,我要是跑了调子那可就丢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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