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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刚懂事的时候,便常常听爹说:年少时有个人想着去追赶,是一件好事。
我爹是扶桑赫赫有名的神明,一直以来他有个对手,比他更加声名显赫,受扶桑神鬼敬仰,那个男人处处与爹争锋相对,两人争了大半辈子也没分出个高低,后来,那个人死了。
是病死的,神仙也会病死。
我以为爹会很开心,谁料,在勾陈帝君的葬礼上,爹哭得比谁都大声。
我生平第一次见到爹爹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,他那么争强好胜的一个人,像个小孩一样死守着那个人的墓碑不肯离开。
旁若无人地哭,撕心裂肺地哭。
那天,是我第一次见到殷泽,也就是后来的勾陈帝君。
那时的他皮肤还没有现在这么黑,胖乎乎的小男孩一个,穿一身白袍子,带个小帽兜,牵着九天娘娘的女儿小安到处跑。
他看着别人都在哭,于是也跟着哭,根本不明白自己从今往后的生活将再见不到父亲。
那天,我以为自己能见到殷肆,扶桑神魔交口称赞的东商君。
我的美梦和噩梦,殷肆。
明明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,明明是神明与凡人女子结合生下的孩子,明明都不在扶桑长大……他凭什么那么优秀,凭什么每一样事情都做的比我好,凭什么已经有了封号和封地?凭什么,凭什么?
他们说,每个人年少时都有过一个敌人,无时不刻从旁人口中冒出来,一鞭子一鞭子将信心满满的你抽得体无完肤——这个敌人叫做“别人家的孩子”
。
我,姻姒,至始至终都扮演着这个角色,成为扶桑众多人羡慕不已的对象。
而我的敌人独独只有一个,有名有姓,不需的任何指代,那便是东商君殷肆。
到了勾陈帝君葬礼那一天,我起的很早,特意把自己打扮地漂漂亮亮,系上我最喜欢的大红色凤尾珠花,让侍女为我梳了她最拿手发髻——我想让殷肆在人群里一眼就看见我,然后承认,我并不比他差。
我甚至还准备了一大袋平日里攒下来的最好吃的糖果,用亲手缝的花布囊装好揣在怀里,我想等我遇到殷肆,如果他不是那么令人讨厌的话,我便和他一起分着吃掉。
这样,他就一定会喜欢我,在人前夸赞我——能让东商君亲口夸赞的人,肯定不会比他差。
玄苍看见了,摇着头拆了我的发髻,摘了我的珠花,让我披上件白色的孝衣。
我生气了,哭着闹着把孝衣扯了下来,矛盾激化后的最终结果是:他打了我的屁股,我三天没有理他。
尽管如此,最后我还是听了他的话,穿着孝衣去祭拜勾陈帝君。
一路上我小心翼翼捧着那袋糖果,好像手里握着的,就是整个世界。
我踮着脚,拼命在人群里寻找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孩子,如果是他的话,我绝对一眼就能认出来,然后微笑着和他打招呼。
然而我得到一个消息:作为勾陈帝君的长子,殷肆居然没有资格参加父亲的葬礼,只因为他的母亲是凡人,还是那种做不干净买卖谋生的坏女人。
所以他就来不了了。
我踮脚踮到最后,都没有找到想见的那个人。
糖果送给殷泽了,他分了一半给九天娘娘的女儿安淑仪,女娃儿开心的不得了,拉着殷泽的袖子一个劲儿叫泽哥哥。
我想或许就是当初这个愚蠢的决定,导致在往后无尽的岁月中,新任勾陈帝君殷泽都误以为自己的个人魅力突破天际,并且从小就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;但凡遇见长得有几分姿色的女孩,就觉得人家暗恋自己,还暗恋得深沉。
为了和好,玄苍特意给我缝了一个布娃娃,我让他在娃娃肚子上绣了“殷肆”
两个字,然后偷了浮台医师的银针包,一口气扎了七十多针,还不小心扎了自己的手。
后来那娃娃被我肢解了,扔出去的时候惨不忍睹,玄苍看见了,再也没给我缝过新的娃娃。
他说布娃娃会培养我的暴力倾向。
我说不会,除非娃娃上面秀了那个男人的名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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