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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当他神游物外之际,南面突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,起初陈寿以为是狐狸窜过草丛,但随着声音越来越近,他才意识到,这是人的脚步声。
他放眼望去,原来是山间小径上来了一个典雅女子,手里牵着一个孩子,正是张希妙和刘羡。
陈寿此前并未见过希妙,更不认识刘羡,但很显然,这两人都是来找自己的。
这让陈寿有些疑惑。
洛阳三载,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组合来找自己,还是在丁忧守孝之际,他们是来干什么的?自己能帮什么呢?总不能是单纯地见一面吧。
他已四十六岁,早就不会再做这样的梦了。
“请问,陈寿先生在此处吗?”
就在陈寿遐想时,张希妙也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。
陈寿五官端正,只有双眉微塌,好像很困倦,而他的嘴角很放松,明明没有什么表情,却好像带有一丝笑意。
“我就是陈寿,敢问夫人是……”
“妾身张希妙。”
希妙顿了顿,把一旁的刘羡往前拉了拉,介绍说,“这是小子刘羡,小名辟疾,此次特意前来打扰先生,希望不要见怪。”
张希妙没有报出家门,可安乐公夫人的名字,梁益二州的士人不会不知。
果然,陈寿脸上立刻露出复杂的神情,他看了看希妙,又看了看刘羡,想说些什么,都随即又吞咽住了。
很显然,即使陈寿饱读诗书,但旧主血脉的突兀出现,仍然使他手足无措。
张希妙已猜到这种情况。
按照刘瑶的安排,她原本不必过来,由刘瑶主办即可。
但考虑到在公府遭到天子猜忌,陈寿极有可能为了仕途而避嫌拒绝,故而她坚持自己出面,为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,眼下果然拿到了主导权。
她对陈寿笑笑,继续道“妾身当年在成都,便久闻先生大名,辞追相如,文比史迁,却一直无缘得见,可谓人生憾事。
如今韶华逝去,俯仰之间,多少旧人故事,已为陈迹,却不想能在他乡再得闻先生消息,又可谓是人生幸事。”
这一番吹捧下来,陈寿也算回了神,他拱手苦笑道“夫人就别挖苦我了,陈寿现在只是一个官场失意的小人,哪里当得起夫人如此赞美?”
说罢,他随即招呼希妙和刘羡到他读书处坐下,又取了两杯陶盏,亲手为他们倒水,而后坐定。
到了这时,陈寿的慌张和尴尬已褪去了,他用审慎的目光去打量希妙母子两人,同时在心里盘算着希妙的来意。
与自己想象中的安乐公夫人相反,张希妙丝毫没有女子的纤弱和人质的阴沉,也没有陈寿最反感的——喜欢炫耀自己是名门之后的高傲态度。
与祖父张飞相反,张希妙的面容精巧姣好,即使眼眸祖传般的大且明亮,但不会冒犯他人,带着一股宁静坚强的气息。
尽管她穿着很普通的靛蓝长袖连襟裙,却不会让人有丝毫朴素的感觉。
她所具备的高贵气质,仿佛已经完全压过了衣物本身。
再打量一旁的刘羡,陈寿第一印象是安静,毕竟孩子总是精力旺盛的,很少有耐心能久坐,但刘羡却一动不动,如同一座佛像。
但再看他的眼神却比平常孩童更炯炯有神,陈寿与他对视,竟然奇妙地产生了一种刺痛感。
这孩子的眼神目空一切,这是陈寿给刘羡下的判断。
那他们又是什么来意呢?听闻半年前王富横死,主公性情大变,夫人带小主公来,是求自己帮忙,劝谏主公改正吗?又或是为了此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废除安乐公爵位一事,夫人让自己帮忙说情吗?陈寿有些拿捏不准,只能静待后文。
这时希妙从身边拿出一个泥封的小罐,捧到陈寿面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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