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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居正让兵科给事中张楚城以金字诰命,攻讦王崇古、杨博子杨俊卿僭越的目的,是为了把杨博给摘出去,张居正仍然不想对杨博动手,杨博虽然为了晋党说话,但是做的事儿,仍然没有太过于出格。
但是王崇古和张四维,就有些太过于不知好歹了。
非要惹他张居正。
本来应该为晋党冲锋陷阵的言官葛守礼,此时看这件事跟杨博没有关系,直接就选择了闭嘴。
武库司郎中林绍怀、兵备参议吴哲,贪了七万多两银子,那晋党在宣大两地,到底弄了多少银子?这后面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勾当?谁知道张居正还有没有后手?
这个时候凑上去,不是被张居正顺带手,给一巴掌打死吗?
张居正问之前在宣府、大同做总督军务的王崇古,知道不知道有人在逃避巡检边方、阅视鼎建,向京中监察人员行贿。
二十七员廷臣都清楚的知道,这都是晋党的人,王崇古不知道才怪,这就是给王崇古一个把自己摘出来的机会。
“诚不知也。”
王崇古没有多少犹豫,选择了保全自己。
朱翊钧在月台上,手里的铅笔一停顿,嘴角勾出了一抹笑意,王崇古说自己不知道,只是为了脱罪,不被牵连进去,文华殿内外群臣,都清楚的知道,王崇古知道,但是王崇古就是能说自己不知道。
“王少保不知情,那这件事王少保以为应当如何?”
张居正反过来询问起王崇古的意见来,这就是打定了主意,似乎是让王崇古清理门户,但其实是让王崇古党内互害,削减他在晋党之中的影响力,进一步瓦解晋党的凝聚力。
朋党这个东西,最是讲究凝聚力,一旦朋党这条船,从顶上开始漏的时候,人心散了,就彻底散了。
张居正令人点了大同总兵官马芳贿赂阅视主事官,逃避阅视这个雷,让王崇古表态,就是在进一步打击晋党的凝聚力,至少不能像这次一样,上下齐心,抗拒朝廷的巡检边方,阅视鼎建,将监察的权力,真正的铺向宣府大同。
这是张居正第二波攻势的真正目的。
王崇古明知道前面是个坑,但只能往下跳,张居正环环相扣,压根就没给王崇古任何其他的选择,他万般无奈的说道:“自然是革职查办为宜。”
杨博则是一脸的颓然,靠在椅背上,怅然若失,这晋党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他?若非张居正先以金字诰命案弹劾,把杨博摘了出去,杨博在这一轮的攻势下,就只能被迫提前离开朝堂了。
张居正是为了考成法顺利进行,但是杨博还是感谢张居正的不杀之恩,至少在人生最后这段时间,张居正保住了杨博的名誉。
兵部尚书谭纶忽然开口说道:“大同左都督马芳,大小百十战,身被数十创,以少击众,未尝不大捷。
擒部长数十人,斩首无算,威名震边陲,久在边方,颇着劳绩,今当晚暮,理应曲赐优容,不让天下军士寒心为宜。”
马芳是汉人,被劫掠到迤北,做了俺答汗的养马奴,嘉靖十六年,终于找到了机会逃脱了敌营,从一个普通军卒开始做起,一路靠着军功,一步一个台阶,爬到了大同左都督的位置上。
在嘉靖二十九年到嘉靖四十五年,旷日持久的对峙之中,嘉靖皇帝看了马芳的功绩,也只说一句:勇不过马芳!
一个唱红脸、一个唱白脸,笼络人心的把戏,不仅仅小皇帝擅长,谭纶也擅长。
谭纶之所以唱这么一出,是配合张居正,这之前就已经提前打好了招呼。
张居正在弹劾马芳的奏疏上,写上了自己的意见,也没说话,将弹劾大同左都督马芳的奏疏交给了张宏。
晋党内阁没有人,就没人有资格在奏疏上贴浮票,除非皇帝有更好的主意,否则一般情况下,都以内阁意见为准,这就是大明内阁在万历年间形成的间接决策权。
当然,皇帝可以不听。
朱翊钧对奏疏的内容看了许久,下印之后,才开口说道:“责成大同左都督马芳回籍闲住吧。”
“谢陛下隆恩。”
王崇古听闻皇帝陛下打算就事论事,没打算扩大打击面,松了口气,行礼谢恩。
张居正没有揪着这件事穷追猛打,看似是给了晋党一个喘息的机会,但是张居正翻出了第三道奏疏,面色极其严肃的说道:“以阅视纪录,宣大山西副总兵麻贵、麻锦,参将贾国忠、李如槚、李国珍、杨尔干、王国勋、薛邦奇、赵崇璧、葛臣,凡十员革参将,徐行提问,仍更置参将及游击,奚元、张元宝、濮东阳、吴昆、任秉公等,补录。”
“凭什么!”
王崇古猛地站起身来,惊骇无比的说道:“元辅,这里是文华殿,你自己说的,每事都要廷议,如何如此独断专行?主上就在月台之上看着你呢!”
张居正拿出一份表单,猛地拍在桌子上,厉声说道:“凭的就是巡检边方给事中李乐阅视长城鼎建记录!
尔等拿了朝廷的银子,关隘呢?长城呢?军卒呢!
王崇古,你回答我,在哪里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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